酒吧里，混乱逼仄的空间，充溢着烟草辛辣的气味和人声的喧嚣。我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红酒透明的玻璃杯，清醇的液体像被竞了水的鲜血。留在喉咙里的感觉是酸涩的。泛滥的胃的底部却像一簇火焰在烧。
    “谈恋爱，跟某某某，当爱情开始在月光底下走，一把稻禾一把心火，烧得令人愁愁愁......”张信哲的《某某某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听得入心入肺。
    我把脸凑过去，看着玻璃窗外的夜色。冷清的街道上停着许多出租车。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树，伸展在雾气中的枝桠是寂寞的。
    这像一个模糊的场景，也像一个布景，搭是很美，却不见该出场的人。我把脸搁在手臂上，独自微笑。
    遥远的记忆，一点一点地涌上心头.
    我就是在三年前的那个冬天认识他的。直到事过境迁的今天，我依然不断地问自己：如果没有那一天，我的命运会有怎样的改变？
    那一天，天是灰蒙蒙的，寒冬的风一阵一阵地吹。门前马路旁寂寞的树枝上只剩下孤孤单单几片枯黄的树叶。风一吹过，便有一两片像只美丽的蝴蝶般飘落。
    那时的我正在一家理发店学理发，那天门外人来人往，我却在店里百般无聊地打着哈欠。突然漫不经心地扭过头看了一眼门外。
    就是那一眼，我看见了小时候的玩伴、很久没有见过面的浪。当时他正坐在朋友的摩托上一闪而过。就在我看见他的那一瞬间，他也正巧转过头来看见了我。
    “刹车刹车！”他连忙拍骑车人的肩膀。
    我开心地奔出门，双眼放出久别重逢的光彩。
    骑车的那个男孩慌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刹车站住脚，转过身来用疑惑又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。一抬头，我的眼睛一触碰到他的目光，顿时像触电似的，大脑一片空白，脸上火辣辣的，满面飞霞。慌忙装作不经意地避开他的目光。这大概就是朋友们常说的“触电的感觉”吧！后来我想。
    和浪开心地聊了会，分别时互相交换了联系电话。转身离开时不经意地回过头，他正奇怪地询问浪：“她是谁呀？”
    那一瞬间心头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    后来他告诉我，当时的他也有着跟我相同的感觉。他说，这就是缘分。如果没有我那漫不经心的一眼，如果浪没有正巧转过头来，便不会有我们的相识、相知、相爱。命运不会从此改变。于是从那以后，从不相信缘分的我对此深信不疑。
    因为浪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。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来得太快，让人防不胜防。直到今天，想起来也会有种晕眩的感觉。
    认识的第一天，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而多疑。在一起聊天时总感觉我与他已经一见如故。
    “KER，我怎么总觉得我似乎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呢？”他好几次歪着头这样对我说。满脸的疑惑。
    晚上，倍感无聊的我就坐到桌前折千纸鹤。开始，一只、两只.....只是觉得无聊，以此消磨时光。
   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？不知不觉思绪开始神游天外，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。
    正折得起劲，电话响了，吓了我一跳。随手拿起电话一看，是条短信。他发来的，说的居然是：“想你。”
    这就是心有灵犀吗？
    数一数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就折了一堆的千纸鹤，56只。
    认识的第三天，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，霸道的语气不容拒绝：“我们去山上吧。”
    到了山上，风好大，冷得我直打抖。
    “冷吗？”他脱下外衣披到我身上。
    我连忙拒绝：“那你呢？这样会感冒。”
    “不用了，我的身体比你好多了，呵呵。”又是让我脸红的傻笑。
    莫名其妙将千纸鹤交给他的时候，他望着我：“谢谢！”
    我歪着头笑着说：“就只有谢谢吗？”
    他也笑了：“那我写几个字跟你换吧？”
    写罢，我接过一看：“分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已经悄悄爱上你的样子。我愿化作那古老的树，站在你每天回家的路。”
    这是席慕容的散文改成的诗，意思已经不言而明。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的我，脸又不争气地烫了起来。一抬头，他正呆呆地望着我。
    “写得不错嘛！”我微微抑起头，天真的表情。
    “是吗？”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，一边的浪已经将他拉了过去。
    又是在那座山上，我俩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闲聊，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：“做我女朋友？”
    我吓了一跳，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，一个愚蠢的问题已经脱口而出：“为什么呀？”
    他尴尬地挠挠头：“不知道，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......”
    什么呀？这算哪门子的理由？我皱着眉。
    “这就是缘份吧！”他接着说，眼睛望着远处的山：“KER，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，就有了一种前所末有奇怪的感觉。心里就有了一个念头坚定到了不容更改。”
    “要是我拒绝呢？”我故意疏忽心里异样的喜悦，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笑望着他。
    他转过头，一把拉住我：“不能拒绝！你除了答应没有别的路可走。”
   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：“不会吧？这么霸道？”
    “当然，你逃不掉的。”他却一本正经：“我把我的将来交给你，用一生作赌注，赌你的幸福，你愿意吗？”
    我站起身，拍拍身上的泥土，两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，抬起头来正看见他紧张地看着我。
    我冲他一笑，眨眨眼：“我有第二个选择吗？”
    他眼睛一亮，也站起身：“意思就是你答应了？”
    还没等我说话，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山下奔去。
    山下，浪正笑着等我们......
    如果爱情可以在美好的瞬间停止，我愿意就此沉迷。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，听着张信哲的《某某某》、孙燕姿的《天黑黑》。两个人哪怕是一个眼神、一个微笑，无论做什么都有着惊人的默契，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    我们在一起时如胶似漆，分开时一朝不见似三秋。
    每一天，他都会给我买两块巧克力，他说我们的爱情就像巧克力一样，甜甜的、苦苦的。每一次我总爱缩在他温暖踏实的怀里，两个人都不说话，享受着二人世界的宁静甜蜜。
    其实他是一个有双重性格的人。一种是开朗、活泼，有的时候傻傻的，像一个长不大的大男孩。另一种是成熟、稳重，还带着点沧桑感。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明白，究竟他吸引我的是因为前者还是后者？
    他对我很好，总是用他宽阔的胸怀包容我所犯下的一切差错。我的生活开始以他为中心，他脸上的表情时刻牵动着我的心。    
    “其实每个爱情都危险，每个开始都非常缠绵，也能相安无事几个春天，害怕只是一点一点悄悄在改变.....”
   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快乐而充实，可是爱情就像巧克力，甜而腻，吃多了总是会生厌。时间一长，我们完美得看不出任何破绽的感情开始悄悄变质、破裂。
    他与浪离开这个小镇的时间到了，我们约好了以后要经常联系、见面。我依依不舍地把他送上了车，从此开始了两地相思的日子。
    每天我都等着他的电话，等着他来找我。而自己偶尔去他所在的那个城市时，不知为什么，我却很少去找他。
    也许这一切都太顺利，于是影响了我们的心理。而两地相隔成了另一个阻碍。后来，每次见面都看到他紧锁着眉头，也没有了往日的潇洒和玩笑的心境了。
    我是一个开朗快乐而又任性反叛的女孩，做任何事都不愿先去想后果，总跟着自己的感觉走。周围的同性异性都喜欢与我做朋友，因为他们看着我天真的笑容也会不知不觉地开心起来。
    渐渐地，流言多了起来，传到他耳朵里。每一次我们在一起时，他想问我什么却总欲言又止，他的性格以及做人的原则让他问不出口。所以他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婉转地表达他的想法，开始对我说一些很深奥的话。可是他高估了我的理解能力，我依然照样我行我素。于是他渐渐开始沉默，开始默默地容忍，默默地等着我领悟的那一天。
    我一直以为男朋友与男的朋友是有分别的，尽管我们不在一起，但是至少我的心里对他是真诚的。可是我疏忽了恋人的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。我等着他问，他等着我说，渐渐地我们开始没有语言，也开始彼此疏远。第一次我们为了某此事发生分歧时，每一次我想跟他吵架的时候，尽管他很生气，可他总是一言不发别过头。没有彼此的指责，只是在强硬和沉默中抗衡。
    跟女友在一起时，总听她们抱怨跟自己的男友无休止的争吵。而我们呢？却连吵架都不会，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太平淡了？一起快乐的时候所感受到的，为什么远远没有一起焦虑时所感受到的来得真实？
    就这样一直过着快乐、无奈、烦躁、心痛、相思交织的日子.
   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一天，我收到了他的一封信。
    “KER，你为什么总是不能理解我说的每一句话的含义？为什么你总是要我把该说的说了，刺得你心痛你才能明白？你为什么不能体会别人的感受？...还记得那一天吗？我一想起你，心就像真的被刀刺了进去，我痛得在床上打滚。那才是真正的心痛，你体会过吗？现在，我一想起你就想起那种滋味。我不想再有那样的感觉，唯一的方法就是离开你。隐隐作痛总比再来一次心痛要好....”
    一封信还没看完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往下掉。心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，那个时候我才明白，原来他在我心里的份量是那么重。
    迫不及待去找他，他瘦削了许多，眼神如怨如诉。那个时候我才知道，自己的任性对他造成了怎样的伤害。到嘴的话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，又是与从前一样的沉默。
    他找了张沙发坐了下来，虚脱似地把头靠进去，头微微后仰，闭上眼。
    “我要离开这里了。”他总算开口了，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我的眼泪像接到命令一样，一下子涌了出来。
    “为什么？”我的语调忽转悲惨。
    “KER，有很多事说得太明白了就没有意义了，懂吗？”他睁开疲惫沮丧的双眼，站起身，走到我面前，眼神黯淡而忧伤：“我走了以后，你要为了你自己，尊重自己。”
    记不清他是怎样离开的，那晚我一个人思维空白地坐了很久，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泪。孤独的感觉已经深入骨髓。然后，觉得从未有过的心力疲惫。
   
    他离开这个喧哗的城市后，我终日或是以泪洗面，或是意志消沉。用了一年的时间才让自己摆脱过去的阴影。
    其实，用一生作赌注本来就非常不现实。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，赌注越大就会输得越惨。那个时候年少无知的我们没有想到这一点。一段感情来得太容易了反而不懂得珍惜，注定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。
    就这样，偌大的城市，我们各自散落在人群中消失了踪迹。
    因为他，我学会了在无聊的时候疯狂地沉迷在网络中；也学会了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借酒浇愁，安慰自己这一刻的病痛与狼狈。
    平静下来后，偶尔也会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他发邮件：“爱太久，让感情变得更脆弱，梦太多，就怕醒来以后会更寂寞，总相信，我们之间许多话可以不说，只交换眼眸就已足够。早习惯，有你为我静静守候，没想过，什么时候你会离开我，生活中，太多感动的事只想对你说，如果你要走，我如何承诺。也许我总无心地忽略你内心的感受，因为你总让我这样爱你爱得，太自由！”
    混乱的酒吧，阴暗中陌生女孩的脸，像一朵朵的花。如果没有爱情，盛开和枯萎会是如此寂寞。
    喝醉了，走在大街上，感觉灵魂里一半的清醒和一半的麻醉。像一条鱼，游离在陌生拥护的人群里。时间能让人忘记伤痛，酒精能让一个女人变得简单和天真。只是渗透在身体里的温暖会逐渐变得寒冷。
    曾经爱过他，刻骨铭心。所以，不会那么轻易忘记。但是，曾经热烈的感情不能后退再后退，我宁愿将瞬间美丽的感动尘封在忘记中。